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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抽泣（第1页）

第5章抽泣

蝉鸣撕开暑气的黄昏，声浪裹挟着热浪在操场上空盘旋。秦艽蜷在紫藤花架锈蚀的钢筋阴影里，将数学作业本抵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。六月的紫藤早己褪去花穗，枯褐的豆荚在她头顶沙沙作响，像是谁在揉搓老化的复写纸。掌心渗出的汗珠将数学习题洇成灰蓝的茧，墨迹顺着纸纹蜿蜒出泪腺的形状，函数图像在褶皱里扭曲成解不开的绳结。

班主任李明老师挟着烟卷的食指叩击草稿纸，粉笔灰簌簌落在薄荷味的叹息里。“怎么了，乖。“他叼着半截红塔山含糊地说，烟灰在暮色中明明灭灭，化作飘散的坐标点。秦艽忽然注意到老师驼色西裤的褶皱里嵌着星星点点的粉笔末，裤脚磨出的毛边竟与黄仁的衣裤如出一辙——那些永远沾着土碎屑的纤维，此刻正隔着讲台在她视网膜上灼烧。

晚自习铃声刺穿暮色时，李老师突然将教案倒转。泛黄的照片从云雾缭绕的山水间垂落青冈木枝桠，虬曲的根系像要扎进她试卷的几何图形。秦艽盯着照片边缘被茶渍晕染的等高线，恍惚看见石壁棱角正沿着抛物线轨迹嵌入坐标系。搪瓷缸里的月光漫过杯沿涨潮，蜷缩的茶叶突然舒展成墨绿蝶翼——那些曾被误认为铁观音的老树春梢，此刻正将岩缝青苔的苦涩漫过她的喉管，在函数与图像的裂隙里酿出整座武夷山的雨。

暮色里的粉笔末突然在月光中悬浮成星群，李老师卷起的袖口露出泛白的腕表。秒针啃噬时光的脆响里，秦艽听见岩茶在函数坐标系里沸腾的回声。老照片上的青冈木根系正顺着她草稿纸的折痕生长，数学符号在树皮皲裂处萌发嫩芽，每个质数都结着带露的茶芽。

李老师用烟蒂在照片背面烫出焦痕，火星沿着等高线游走成发光的溪涧。“九曲溪的水纹里藏着洛必达法则。“他忽然用粉笔头戳向照片某处，白色轨迹惊起满纸萤火虫。秦艽的瞳孔里倒映着茶汤沸腾的抛物线，那些扭曲的函数图像正从搪瓷缸边缘溢出，在课桌上蜿蜒成武夷红壤的沟壑。

月光突然被翻涌的云层绞碎，李老师的叹息裹着粉笔灰落进她演算到一半的微分方程。当第一滴雨穿透紫藤架击中括号里的未知数X，秦艽看见自己膝盖处的补丁正在草稿纸上疯狂复制，每个针脚都缝合着两种不同量纲的月光。

烟灰簌簌跌落在山水画的悬崖边缘，将青冈木的投影蚀成灰烬。圆珠笔尖忽然沿着石壁游走，坐标系如藤蔓攀上峭壁，“我的数学实在太差。当年对着悬崖推演几何题，野山莓的甜总裹着粉笔灰——就像搪瓷缸里蒸腾的锈铁味。“秦艽的瞳孔泛起涟漪。教案背面翻开的作业本上，鲜红的对勾正褪成岩缝里的铁线蕨，而那些猩红的错号，分明是八月瓜炸裂时飞溅的籽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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