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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闯祸（第1页）

第9章闯祸

梅雨季的某个黄昏，秦艽蹲在画室后巷往石膏像上涂鸦。雨水顺着染成栗色的发梢滴落，混着丙烯颜料在维纳斯脸上淌出蓝色的泪。青苔在墙根蔓延成地图，她抹开黏在眼皮上的发丝时，听见美术楼后门铁门吱呀摇晃，慌忙把沾着钴蓝颜料的食指藏进棒球外套口袋。

铁门锈蚀的铰链在潮湿空气中震颤，秦艽沾着颜料的指甲盖突然刺痛。石膏像脖颈处的裂缝正渗出暗红色粉浆，那些黏稠液体顺着维纳斯残破的肩胛骨蜿蜒而下，在青苔地图上勾出无数个β的变体符号。她倒退半步时踩碎了半截粉笔，飞溅的碎末在积水中泛出当归特有的苦香。

教学楼方向传来沙沙的摩擦声，三层最末那扇窗户渗出淡青色烟雾。秦艽看见自己涂鸦的蓝色泪痕正在石膏表面晕染扩散，渐渐凝成黄仁老师批改作业时惯用的波浪线。潮湿的砖墙上，霉斑突然开始匀速移动，排列成当年三角函数测验卷上那道被她用红笔圈出的错题。

口袋里的食指突然不受控地抽搐，钴蓝色颜料沿着掌纹渗进生命线。秦艽惊觉石膏像空洞的眼窝深处浮出铜制圆规的虚影，朱砂指针正指向她腕表停摆的时刻——恰是二十年前黄仁伏案批改她作业的深夜十点零七分。远处美术教室传来黑板上擦的摩擦声，与此刻雨滴敲打铜锁的节奏完全吻合。

她气急败坏，一脚揣向石膏像。石膏像应声裂成两瓣，断面却不见泡沫塑料的雪白，反倒渗出紫苏叶般的脉络纹路。裂开的头颅里蜷缩着半张泛黄的试卷，三角函数坐标轴上歪歪扭扭的批注正在雨水中重新晕染——“解题步骤错位，时空坐标轴倾斜37°“。秦艽蹲下身想捡拾纸片，指尖触到的却是黄仁老师那支永生钢笔的金属笔夹，冰凉的触感与几年前拍在她手背的教尺如出一辙。

美术楼三层突然爆发出粉笔折断的脆响，十七种颜色的粉笔灰从窗口倾泻而下。秦艽校服第二颗纽扣开始发烫，那是黄仁当年弯腰指导绘画时，银丝眼镜框曾无意触碰的位置。积水倒影里浮现出生物实验室的标本瓶，她分明看见自己如今的栗色发梢正与瓶中漂浮的黑发水母纠缠成结。

铜锁坠地的闷响惊起成群雨燕，它们盘旋组成的图案正是当年那道错题的标准答案。秦艽腕表秒针突然逆向飞转，表盘玻璃渗出薄荷脑气息的墨迹，在皮肤上拓印出黄仁批改作业时惯用的感叹号。远处传来黑板擦拍打讲台的声音，与她剧烈心跳共振成函数图像里错位的波峰。

次日公告栏贴出处分通知时，被水渍晕染的打印纸上仍能辨认出“高二（3）班秦艽“的字样。监控镜头捕捉到她昨夜二十三点零七分的剪影，教导主任王思成指着屏幕里反穿的校服外套痛心疾首，英语教师孙江依用红笔在通知单批注“破坏教学器材“。那张纸在晨风中拍打车墨绿玻璃，秦艽正蜷在顶楼水箱后抽烟，劣质烟草味呛得麻雀扑棱棱飞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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