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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心乱如麻（第1页）

第20章心乱如麻

这是秦丹的第一次婚外情。夜深人静时，她总被冷汗浸透寝衣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褪色的鸳鸯枕巾。作为有夫之妇，她既怕村头巷尾的闲言碎语戳脊梁骨，更怕纸终究包不住火——王强力那爆竹似的暴烈性子她是知道的，年轻时在砖窑厂跟人起争执，抄起铁锹就往人腿上劈。若叫他知晓这等丑事，怕是要闹出人命官司。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禾突然爆出火星，惊得她攥紧了滑腻的枕巾，锦缎上褪了色的交颈鸳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。

晨起给西个孩子掖被角时，幺女翻身的刹那露出颈后胎记，恍若当年王强力抱着初生长女在卫生院落泪的模样。米缸见底的寒夜里，男人蹲在灶台边嚼着咸菜梗子，把最后半碗稠粥拨进孩子们的粗陶碗。望着墙上歪斜的“五好家庭“奖状，秦丹喉头泛起酸苦。婆婆那双生满冻疮的手还在院里浆洗衣裳，搓衣板磨出的血痕渗进青石凹槽，而东厢房窗棂后，丈夫醉酒后粗重的鼾声正穿透薄薄的蓝花布帘，混着隔夜黄酒发酵的酸腐味在屋里盘旋。

油灯下补袜子的钢针忽地扎破指尖，猩红血珠在月白棉布上晕开，像极了祠堂祖宗牌位前摇曳的香火。三日前赶集时王货郎塞进篮筐的桃木梳，此刻正硌在樟木箱最底层，连同那对鎏银耳坠子，都成了烧心的烙铁。檐角铜铃在夜风里叮当作响，恍惚又听见村口老槐树上吊死的张寡妇，生前也是这般晨昏颠倒地哭。去年清明替张寡妇收尸时摸到的麻绳粗粝触感，此刻忽然攀上她的脚踝。

墙根下的蟋蟀突然噤了声，西厢房传来婆婆剧烈的咳嗽。秦丹慌忙将染血的棉袜藏进竹篓，却碰倒了针线笸箩。铜顶针滚过青砖地的声响惊醒了里屋的丈夫，蓝花布帘哗啦一掀，浓重的酒气混着汗馊味扑面而来。月光从破窗纸漏进来，正照见丈夫脖颈上凸起的青筋，像极了祠堂梁柱间盘踞的虬龙雕花。

“大半夜作什么妖？“王强力赤着布满鞭痕的脊梁，眼角还沾着昨日赌钱输急了眼憋出的血丝。他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樟木箱上，震得那柄桃木梳从箱角滑出半截鎏金梳齿。秦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疤，去年腊月替王货郎缝补棉袍落下的针脚，此刻正在里衣夹层中隐隐发烫。箱盖缝隙里突然掉出片桂花瓣，正落在她昨夜被王货郎咬破的锁骨上。

院外骤然响起犬吠，由远及近的梆子声混着更夫沙哑的吆喝。王强力骂咧咧掀帘出去的瞬间，秦丹瞥见窗纸透进的月光里浮动着细碎金粉——是王货郎那日别在她鬓角的桂花头油，在祠堂石阶上洒了一路，此刻正顺着夜露蒸腾起甜腻的香。庑廊下晾着的婴孩尿布突然被风卷起，惨白的布角掠过她脖颈时，分明是张寡妇上吊那日穿的孝衣料子。灶房梁上悬着的腊肉影子投在墙上，晃动着竟似具悬空的人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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