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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辍学（第1页）

第4章辍学

秦丹在秦艽转学后不足三月便辍学归家。母亲的癔症愈发严重，常在深更半夜披头散发地游荡村口，用指甲在黄泥墙上抠出血痕。父亲秦守业在秋收时发现粮仓遭窃，本就因妻子患病郁郁寡欢，那日又饮了半坛烧刀子，竟将农药兑进搪瓷缸里一饮而尽。冷雨敲窗的清晨，秦丹跪在湿漉漉的堂屋里，望着悬在房梁下的布鞋兀自摇晃。

家中米缸见了底，灶台积着经年的煤灰。十五岁的少女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，清晨背着竹篓去后山挖蕨根，傍晚蹲在结了冰碴的溪边浆洗衣裳。腊月廿八那日，邻村跑运输的王强力开着破三轮经过，见姑娘蹲在结了薄冰的井台边搓洗被褥，十指冻得胡萝卜般通红，当即卸下两袋东北大米。

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自此隔三差五便来帮扶。正月里替她们修葺漏风的屋顶，惊蛰时帮着翻整荒废的菜畦。有回秦丹母亲发病撕烂了棉被，王强力连夜从镇上扛回新弹的棉花胎。月光漫过残破的窗棂，秦丹望着汉子结满老茧的手掌熟练地穿针引线，忽然发觉他左眉梢的疤痕竟透着几分憨厚。

清明时节雨丝斜飞，王强力拎着半筐红皮鸡蛋踏进院门时，正撞见秦丹踮脚擦拭神龛积灰。褪色襦衫下摆随动作起伏，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腰肢。汉子喉结滚动着别开眼，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：“供销社新到的红头绳。“

秦丹

着滑溜溜的丝绦没作声。檐角麻雀抖落的水珠坠进脖颈，惊得她想起半月前那个雾蒙蒙的清晨。王强力佯装借煤油灯闯进西厢房，带着柴油味的热气喷在她后颈，铁钳似的手掌擦过她脊梁时，分明听见粗布衣料下棉线崩断的细响。

暮春夜雨涨满村东头池塘，蛙鸣声里送来王婆尖细的调笑：“强子这是要当现成的爹哟！“秦丹攥着捶衣棒的手指节发白，却还是在次日清晨，默许了汉子将母亲搀上三轮车后斗——镇卫生所新来了会针灸的大夫。

谷雨那天王强力送来双塑胶雨靴，说是跑长途捎带的瑕疵品。秦丹蹲在井沿刷洗沾满泥浆的靴底，忽然瞥见内衬用红线绣着歪扭的“丹“字。浸水的棉线在春阳下洇出淡红血丝般的痕迹，像极了母亲发病时在墙头抓挠的印记。

梅子黄时节的雨连着下了七日，王强力的三轮车辙在青石板路上碾出深深的水洼。秦丹缩在漏雨的屋檐下补渔网，抬眼瞧见汉子从车斗里搬下个铁皮饼干盒，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六支玻璃瓶的鱼肝油。母亲蜷在藤椅里嚼着新炒的南瓜子，忽然咯咯笑着将瓜子壳撒了王强力满头。

端午节前夜，秦丹摸黑在灶间蒸艾草馍。柴火噼啪作响间，王强力带着酒气的影子斜斜压上土墙。他往灶膛里塞了把晒干的玉米须，火星子腾起时忽然攥住她沾着糯米粉的手腕：“东头老槐树要打新棺材，缺个递刨花的。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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